摘要:东莞的暧昧服务,甚至发展出一套流程性极强的“莞式标准”—坊间称之为“ISO”。在它的背后,是一整条庞大而复杂的情色产业链,从短信制播、化妆品市场到酒店业、按摩服务业等。
(本文原载于2009年12月07日南都周刊) 尽管这个生意不被法律和道德所允许,但在东莞,它已潜伏了10年之久,甚至衍生出一套东莞特有的色情业标准化服务体系。
上周五下午,罗超和两个朋友驱车到广州城郊 “探路”。这几个“鸡虫(粤语指爱好色情消费的男性)”已经习惯了在东莞的酒店桑拿消费(一个月去一两次),不过由于东莞最近高调地扫荡色情业,他们无奈之下,只好循着广告短信的指引,到广州市郊一家标榜“莞式服务”的新开张酒店去碰碰运气。
这个广告公司客户总监一边开着快车一边说,“不过,心里没底,不知道货色和服务好不好。”
在目的地,罗超们被一名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男经理从酒店的大堂带进了咖啡室。经过经理小心又恭敬地询问一番以后,他们被带到了一个铺着鲜艳地毯的楼层。就像他们看过的多数东莞色情桑拿一样,通道两边排列着金色装修基调的房间,里面的设施也是舞池、水床和等离子电视。接下来的流程也与东莞一样,同样是经理带着一众小姐进房自我介绍,供客人选择,等等。
不过消费的过程还是令罗超失望了。“价钱一样,但比东莞差远了,”离开的时候,在经理的陪笑中,罗超掏出五张百元人民币,大声地埋怨。在回程讨论中,他形容这是一家“除了装修,从样貌到身材到服务都不达标的山寨东莞桑拿”,他的决心是:“过段日子我们还是去东莞吧。”
东莞市旅游局今年上半年公布的一份数据显示,该市共有96家各种星级的酒店,其中包括了78家星级酒店(20家五星级酒店、26家四星级酒店以及32家三星级酒店),还包括18家待评的星级酒店。从记者掌握的情况来看,其中有相当部分的酒店暗地里正是色情服务的温床。
海内外媒体对东莞色情业的产业描述,大多从制造业萧条遗留的女工(劳动力),或者港台人士的市场需要入手。事实上,对于罗超来说,每天都有很多像他这样的猎艳分子,来自广州、深圳、香港或者台北的都市男性,在珠三角寻找“莞式服务”——哪怕东莞色情业近年来屡受扫黄严打扫荡。
东莞的色情业(尤其酒店桑拿)提供的是流程性强、超出传统性行为方式而且标准化的“莞式服务”——坊间称之为“ISO”,服务的对象,是那些支付能力较强的都市男性。尽管这种生意不被法律与道德所允许,但在东莞已经潜伏了十年以上。
“东莞短信”
罗超在2005年就开始接触东莞的色情业。他初次了解东莞色情业,仅仅是因为一个生意伙伴的带领,除此以外毫无概念。“当时网络上的介绍还没有现在那么厉害,”他回忆说,“手机上的‘不良’信息大多还是六合彩。现在呢?你完全可以感觉到东莞桑拿和夜总会在‘遍地开花’。”
现在,这些短信甚至有了一个特定称谓——“东莞短信”。
没有任何公开数据表明目前东莞色情产业,尤其酒店桑拿和(陪侍性)夜总会在金融危机发生以来的扩张程度。不过,与罗超一样,记者近两年收到东莞地区色情桑拿、夜总会,或者以“莞式服务”为招徕的短信,数量逐渐增多。粗略统计之下,接近400条短信中,接近一半与新建酒店桑拿开张有关。
东莞经济是在全球电子加工业转移中受惠崛起的。就如日本学者大前研一曾在著作中描述的那样,东莞各地政府通过出租土地予以外来电子产业资本(以台湾为主)迅速聚集财富。金融风暴以后,随着工厂数目大幅减少,东莞各地大量的闲置土地、房产与劳动力极需消化,这也被描述成东莞色情业自去年末以来“逆市而上”的因由。
“大白菜、西洋菜随便挑”,这类像顺口溜一样的短信,能在几十个字之内将特定场地色情服务的内容、价钱、联系人等信息——一般以“莞式服务”为中心——介绍得一清二楚,短信目标的指向也非常明确——几乎都是仅被珠三角各地有相当消费能力的男性消费者收到。根据东莞厚街镇一位麦姓短信群发服务公司经理的形容,“只需要200元,就可以让短信群发公司给珠三角的7000名私家车车主发短信。”
互联网也成为了东莞色情场所的营销平台。只要在百度输入“东莞桑拿”等字眼,就能搜索到大量有明显指导消费性质的信息——包括色情场所提供的服务,价格,甚至交通方式。在QQ等网络集群上,一些为东莞桑拿揽客的QQ群容纳着数十乃至上百个成员,定期为珠三角不同城市的嫖客提供东莞色情场所,乃至“严打风向”等信息,组织卖春旅行团。
对于“莞式服务”的定义和具体内容,罗超,以及其他受访者们的回答基本上大同小异。人们可以轻易地在百度里找到答案。无论是十余个或者三十余个流程,其组成的关键部分,都是以传统性行为方式以外的性交体验为主。记者以匿名电话调查了将近50名在珠三角大城市生活的成年男性,几乎全部表示不排斥这类非传统性生活方式,其中接近25%表示“愿意亲身实践”,不过表示愿意/已到东莞消费者,仅有大约5%。
在国际上,杜蕾丝等国际机构也有过类似的社会学研究。隐性的色情业消费市场也在全球广泛存在。就像文章开头描述的那样,罗超有时会根据短信物色新的色情场所,而来自广州周边地区的新张色情场所,几乎都以“莞式服务”为招徕——既然在各地都有类似非传统性生活体验的高消费色情场所,那么,罗超们为什么还是会选择到东莞?
Made in Dongguan
很多像罗超这样的被访者,经常会埋怨一般色情场所提供服务的不确定性。罗超曾经在十多个城市的酒店进行过色情消费,无论是在上海、北京,或者偏远的西部城市,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无论收费是300元还是1500元,你经常会遇上货不对板的情况。譬如有些小姐号称精通某些服务,但实际上草草了事,因为这是灰色消费,即使是乱收费,你也只能自认吃亏。”
在大中华地区,东莞市、或者东莞周边地区的酒店桑拿业是这样出名的:收取400到600元的小费,性工作者在两个小时内提供15至30种形式的色情服务,并且把这种色情服务标准化——细致到开头的艳舞,性工作者的面部表情,以及顾客可以获得的性高潮的次数。制造业的兴起近年使标准化生产概念深入东莞,而经常消费东莞色情业的当地制造业从业者,则戏称这种服务标准为色情业的“ISO”,这种“ISO”还有事后评估的制度:几乎所有的东莞酒店桑拿都要求顾客对服务进行分开十余个细节的事后评议,一旦小姐被认为怠工,或者不能吸引回头客,将被扣除薪酬。
为了实现快速流转,东莞的酒店桑拿都布置为多层多房间的格局,在单个房间内与服务相关的水床和舞池一应俱全,而传统桑拿常设的蒸浴、休息厅等大多被“省略”。根据记者的调查,在东莞,由于“ISO”的存在,桑拿之间的梯级竞争更多体现为装修的豪华程度,以及容纳性工作者的人数规模或群体特征……,这是猎艳者群体们最关心的“市场信息”,也是“东莞短信”经常渲染的核心。
在记者的了解中,没有从业者能准确描述这种服务的起源。有的人形容它来自港台男士熟悉的泰国浴(“BODY MASSAGE”),但在实际的培训中,性工作者们通常以源自日本成人视频片段来做新手教学。这种教学过程从强度上说比工厂技工培训更大,内容包括以水果锻炼性工作者的嘴部力量等等。“十几天的培训,足以令你的双膝磨破皮,”一个新近加入此行业的性工作者向记者形容。
芝加哥大学教授斯蒂芬·李维特曾描述一个叫做安莉的性工作者,后者通过网络建立了独自的目标客户网络,使卖身的收入全部归入自己囊中。不过这样的情形在色情服务呈现工业化的东莞却很难实现:单干的缺点是要自己筛选潜在客户,并保证顾客不会对其实施伤害。“几百元的花费,自然可以保证上门顾客的消费力,而且顾客绝大部分不会耍赖,”一个与罗超熟悉的桑拿经理向记者说,“在东莞,这样总比你在发廊接客要好得多吧?”
根据记者对一位性工作者“阿萍”的调查,这个桑拿小姐每个月能得到顾客付费的六到七成,其他部分则要上交给妈咪、经理以及公司。在东莞酒店桑拿里,管理(培训)人员、性工作者和顾客之间存在着微妙的三角关系。一般说来,桑拿经理们向顾客承诺“莞式服务”,同时要保证小姐能提完成复杂的服务流程,而小姐为了争取更多的收入,一方面尽可能按照服务标准去工作,有时也要对她的管理者进行贿赂。